40.四〇“网恋”（2/4）
规范很了解。
那次，他不仅不清楚规范，甚至连堵头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。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“塞子”，心想，“塞子”怎么塞得住？好在他闷在心里没出来。他一脸茫然，对安排绘图的分场的刘工问了一句：“堵头是什么？”刘工看了他一眼，没什么，后来是刘工自己画的图。
这就是他接触承压部件绘图的第一次。那么简单的一个堵头，还是别人帮他画的。不久，他找到了有关圆形平端盖（堵头的学名）的规范——接触承压部件，首先你得熟悉规范，得清楚有哪些规范，规范中对什么有规定。不一定都要记下来（你也不可能全部记住），但至少对规范要有印象，这样用时就能迅速找到合适的相关条款。
就这样，从别人帮忙绘图，到自己绘制堵头和弯管，到绘制省煤器交叉管、导汽管等炉外管，到绘制整组受热面……其实，若单论绘图，承压管件图比机械零件图要简单，因为承压管件图基本都是一些管线图，但一想到那线条代表高温高压，那直线和圆弧无形中就有千斤重，感受的压力因此有天壤之别。
他的专业绘图能力真正得到锻炼，却是到分场办公室后——按理，按那时他的岗位职责，他只需审图，无须自己绘图，但事实并非如此。
下一任本体一班技术员邱，早他两年进厂，之前一直呆在厂部纪委那边，不知为何在那边呆不下去了，到了锅炉。邱也是大学生，却听不是理工科毕业，这点很快得到证实：有一天，提及一种锅炉常用耐热钢“12cr1mv”，邱一字一顿地出“12”“c”“r”“1”“m”“o”“v”，他听得清清楚楚，那一刻差点晕倒，他真怀疑对方在玩黑色幽默，否则，就是厂里在玩黑色幽默。在技术上，邱怎么能让人放心？
每当涉及绘制承压管件图，邱总要拉上他。现场测量、放样、找原始图纸……他都得操心，另外，邱画出的图纸，他要认真地审。最重要的是，假如他没有直接经手一些事，如果邱搞错了，即使他没审出来，责任要得多，可是现在关键点他都参与，他又无法保证自己不会疏忽犯错，如果出错，责任就会直接归于他，那他不是又多了一条“辫子”？——本来，作为全厂最大分场的主任工程师，作为非热动毕业的越级提拔的年轻大学生，不仅有人质疑他的专业能力，还有人似乎总拿着个放大镜在挑他的毛病。
偏偏邱看起来还笑嘻嘻的，他看着就更来气——自己压力重重，给他平添压力的人却不上心。于是，起初他对邱没有好脸色。有一次，邱又来找他，他再也不想管了，就不那么和颜悦色。邱突然喊了一句：“我现在已经这样了！……”这句话却打动了他（他想起了自己的经历）。
“从机关到锅炉，滋味一定不好受。”他想起，大主任李常笑着，邱和他们同一年进厂，首先进了机关，本是他们那一批中最让人羡慕的。他又想起，之前有一天，三十万轮停，捞渣机检修后试转，卡住了，后来廖班长拿着一根手电筒（老式的，上电池的那种）来到分场，就是这让捞渣机卡住了，而这是邱的手电筒。廖班长得正起劲，郭主任平静地反问了一句：“这是不是就是你放的喔？”廖班长听得一愣，被一剑封喉，悻悻然地离开了。想起自己在本体一班那七个月，他心想，邱在那里，日子一定很不好过（起来，除了王，后来几个在本体一班做过技术员的大学生，提起廖班长，似乎都一言难尽，因此他才想过，难道廖班长对大学生有偏见）。
他动了恻隐之心。此后，他对邱的态度好多了，再没有当面为难邱。邱来找他，他再也没有埋怨，但邱确实底子太薄，如果涉及重要工作，他就干脆自己动手，不再多考虑，这样是否会把自己搭进去？“人在江湖飘，哪有不挨刀”，反正如果邱出错，他一样得受牵连，横竖是一刀，还不如自己做来得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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