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〇四章 雪后松柏（一）（1/3）
寥寥远天净，溪路何空濛。斜光照疏雨，秋气生白虹。
云尽山色暝，萧条西北风。故林回宿处，一叶下梧桐。
搁了琵琶，歇了手，我方挪开凳椅站起身来，远芦便忙不迭地警惕翼翼的凑过来：“帝姬是要往何处，还是……要取什么物件？”
“想往茂桐园散散心。”
我轻声。远芦极快应声，双手扶住我手臂，口中不住提示我迈过门槛，拂开枝叶，脚下有石子，前路有积水须得绕开……
我微笑，低声道：“多谢你，远芦。若没有你，只怕我在这凉鸿后宫中，竟是寸步难行了。”
“……帝姬莫要如此说。”听声音倒像带了哭腔，远芦努力平复语气：“帝姬于远芦有大恩，远芦无论如何都还不完的。帝姬……”
“若是如此，你便答应我，不许再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了。”停了脚步，我转向她的方向，即便举目所看不过一片漆黑：“我虽看不见，却非听不到。”
微微一笑，我垂了眼睑，转身阖眸，感受拂面清风，似带一丝湿润促擦过脸颊：“本日我所弹那首《山下晚晴》，可比昨日强了些？”
到底忍不住泣声，远芦在身后小声抽泣起来。我低低一叹，无济于事的睁开眼眸，看着虚无冥想。未几时，便是箺笙步履慌张，由远及近的赶将过来：“帝姬……远芦……你别哭啦。”
她有意压低了声音，我再度闭了闭眼睛，回过身往：“可是医官来了？”
“……是。”箺笙顿了顿声：“十皇子殿下……也在镜花宫等着您。”
回往的路上由两人左右搀着，又多费了一半时间。我脚尖方点在沉璧堂之内一步之远，耳畔已是异口同声的数声“见过帝姬。”
“月穆见过十哥。”
我微微福身，尚未行毕礼节，便被柔柔扶起，引着坐到椅上。搭了绢帕诊脉完毕，无非又是那些“心病还须心药医”“静待机会”之语，医官道了告退，自往医官署配药。
身侧男声郑重更胜从前。萧显晦缓言道：“本日感到如何？”
“多谢十哥关心，”我浅笑，“比前几日好多了。”
“那酒虽不致毒，却到底伤身。”忧心忡忡，萧显晦沉声：“你甫回凉鸿那几日连床都下不得，这几日其他感官倒是恢复，唯独失明之症不见起色。……是十哥往的晚了。”
“十哥未放弃月穆，百忙之中仍遣人前往泛夜，已是月穆的福分。”我十足真心，又晓得萧显晦确是担心，稍起玩笑道：“莫不是十哥嫌月穆谢得少了，还要月穆再行大礼不成？”
看不见萧显晦脸色，却能感知气氛较方才轻松些许。然而稍作迟疑，有些话萧显晦还是不得不说：“本日来此，除却探看月穆外，还有一事。……泛夜新帝昨日遣使臣来至终蜀……下聘。”
笑脸半分未收，我甚而做出好奇神情：“聘礼为何？”
“……泛夜帝都忝渠旁，清河郡城池地契。忝渠皇宫仅设皇后，六宫空置。及……泛夜与凉鸿二十年相安国书，十年之内，两国边境处，不设关卡。”
沉默无话，我垂眸喃喃：“确是切进要害，不得拒尽。”
“我已经拒尽。”
恍然抬头，我茫然看向萧显晦所在。他诚恳诚挚之声柔和响起，宛若冬日白雪，牢牢覆住尘世间一切邋遢。
“凉鸿处举国动荡之时，无力无暇分心，筹备嫁妆等事宜，将帝姬嫁往泛夜，此为其一。凉鸿虽元气大损，却不至以帝姬交换他国国土，何况此处土地距凉鸿千里之远，难以掌控，此为其二。其三……我凉鸿帝姬的婚事，自当由自己做主。嫁何家儿郎，为何家主人，皆由帝姬自身心意，无人可越俎代庖。只要帝姬自己不允，此桩亲事，断无玉成可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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